那条鲫鱼,教会我和生活握手--追忆我养成功的第一条原生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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伊万诺夫Lv.2 发表于 2025-8-4 21:47 | 显示全部楼层 IP: 辽宁大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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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伊万诺夫 于 2025-8-4 22:25 编辑



    第一次把原生鱼养活,是高中时的事了,那是一条小小的鲫鱼,承载了我多年的记忆。

邂逅
    当年家宅常起风波,双亲语带锋芒。心烦时总想着往外逃,那天走到水库上游,母亲放心不下,追来陪在我身边。正值枯水季,上游的河道河床被切得支离破碎,成了一串断续的水洼。水洼之间藏着碗口宽的水沟,细流在这里慢悠悠地淌着。在这样的夏日午后,细流里最惹眼的是成群黑色蝌蚪,在被晒得发热的水中懒洋洋地晃。我和母亲谈着心,她用木棍拨弄着水沟里的枯树叶。忽然间,在枯树叶下面窜出来一条绿色的蒜瓣大小的小鱼,母亲眼尖手快地从水沟里捧起它。她瞥见旁边有个丢弃的酸奶盒,让我捡来,然后她用手把鱼小心装了进去。原来,在如此毒辣的阳光炙烤下,这条小鱼就是侧身躲在树叶下面藏身和避暑;银色像粗面镜的身体反射了身体周边的水绵,让绿色的身影和环境融为一体。


我借用一张网络图片,它大概长这个样子,但是最开始比图片中的小很多:

幼体鲫鱼.jpg


安顿
    看那小鱼在酸奶盒里惊慌摆尾,我整颗心都软了。因为我知道水体小,氧气很快会不足,我双手捧着小盒子快步往家赶。到家后翻出蒙尘的一臂长的旧鱼缸,快速用肥皂清洗好,然后迫不及待地把酸奶盒里的鱼连同水倒进去。由于酸奶盒里的水很少,我把鱼缸的一侧用杂物垫起来,这样鱼缸里的水就能汇集到另一侧形成一定的深度。但是即便如此,水面刚刚能没过鱼背,我只能接一些自来水,为了稳妥起见每隔一段时间就用吃饭的勺子舀几勺水进去,这个过程很缓慢,因为一方面我怕水加快了鱼受不了新水的刺激;同时我又怕水加慢了导致水体的氧气太少,鱼把水中的氧气耗尽。经过半个小时的折腾,慢慢的,我可以放心的撤掉垫在鱼缸底下的杂物,此时鱼缸的水面也只能刚刚没过这条鱼的背,然后我就不敢加水了。我这才放下心来细细打量它:模样像草金,但家里养过金鱼,教科书上的鲫鱼插图也记得分明,细辨之下终究认了出来它就是鲫鱼。
第一原生鱼3.drawio.png

陪伴
    自此,我那颗很久没有波澜的心,有了波动。我能掌控的世界具化为这方小小的鱼缸,鱼影摇漾,荡开心头积雾。我时常凝视它,试图站在一条鱼的视角去看待整个世界,以此转移自己的精神内耗。我不敢从缸顶俯视,因为它怕从上方的能动的物体,也怕水面投下的能动的影子,只要它一受惊就贴在缸底。可只要我静静从侧面观察,过会儿便又摆着尾巴游起来。
    我尝试喂过它很多东西,我把平时我吃的东西都会尝试喂它一点;也会专程去水库上游,只为给它抓到一些活体饲料,让它营养均衡。我尝试喂过的活体饲料包括:各种大小的摇蚊幼虫、一种橙色的介形虫(容易消化不良,慎重)、仰泳蝽、蚜虫等。


    那时家人对我的生活控制比较多,养鱼不让用各种电器设备,一来为了安全着想,二来怕我设备越来越多就玩野了,荒废了学业。那么没有电子过滤设备,鱼粪等废弃物多了,又不能频繁的换水,怎么办呢?我为这个问题愁了很久,后来我专程去一家化学用品专卖店买了一个洗耳球,每次水底沉积物多的时候,就用洗耳球去吸水底的脏东西,效果很棒,这个方法绝对是我独立想到的,我也把这种方法介绍给不少网友。如今网上不少人都在介绍这种方法,不知道是否因我而起。


    这样的日子久了,我从鱼缸上方出现它也不再惧怕,甚至主动聚过来索食。这跟当年家中饲养的金鱼何等相似,记得父亲表达过“原生鱼养不活”这样的观点,但我却能把原生鱼养起来,我不禁对父辈关于养鱼的诸多观点产生了怀疑。
   
    后来专注于学业,不能常盯着它了,我寻求用一种相对懒散的方式养着它,那么眼前这条鱼如果想长期养活,就是一个很大的挑战。于是我必须得观察和思考。


    我开始魔怔了一样,不断的上网查资料。在这个过程中,我第一次知道养鱼不光要物理过滤,还要放滤材进行生化过滤,这是我父亲养鱼这么多年都不曾知道的事。那我连过滤的电器设备都没有,怎么办呢?左思右想,我做出了决定:找到一大块废弃的工业海绵,洗干净后投入鱼缸中并固定到鱼缸的一侧。这样,鱼摆尾时带起的湍流,恰好能带动海绵外表面附近的水流,培养硝化菌;海绵中央相对静态的水,又是反硝化的核心场所。经过实践,这种方式对于静水养鱼的毒素转化十分有效。


第一原生鱼.drawio.png

    而时间一长,这么做的弊端又来了:我发现鱼的粪便、残饵还有其他附生生物形成的物质会随着鱼尾激起的湍流扬起,总在水中保持大量的悬浮数量,甚至会把海绵的孔隙堵住。随着海绵吸附的悬浮物少了,这些悬浮物的量就会突然暴增而难以落地。那么怎么办呢?灵机一动,我找了只罐头瓶,扣上漏斗(漏斗嘴深入罐头瓶内),再用不规则形状的石头堵住漏斗口防止鱼不小心游进去。这样一来,罐头瓶的外侧由于鱼的不停游动,悬浮的渣滓及其周边的水动能大,很难沉降;而漏斗底部悬浮的渣滓由于摩擦力等因素导致动能下降,渣滓会慢慢落进罐头瓶的瓶底。悬浮物多的时候,我就用这样的方式收集悬浮物,一套这样的装置放在鱼缸中央,连续三四天就能让鱼缸的水变得十分透亮。


第一原生鱼4.drawio.png

    现在回想,这套静水不耗电的过滤系统的搭建,是先解决了生化过滤,再补上物理过滤的缺口。若当初设备齐全,怕是难有如今这般对养鱼的通透理解。有人笑我这般养鱼毫无美感,我却不在意。多数人养鱼为赏玩,见缸内澄澈便心生愉悦;而我更像在与困难博弈,脑里反复推演着让它活下去的法子,每当看着缸中景象足以支撑它健康生长,那份踏实与舒坦,丝毫不输于旁人见着满缸清亮的欢喜。


分别与重逢的轮回
    上大学后,因为家里人拒绝帮我照料鱼,因此离家前我把鱼缸加满水,尽量的多喂一些。鱼缸是放在窗台上的,我怕太阳一出来它害怕无处躲藏,就挡住一半的鱼缸,为它提供一个巨大的阴影。后来我察觉到阳光的直射会让水的温度急剧上升,我这样的举动也无形中帮助了它。
    等半年后回来时,水几乎见底,当时我都不抱希望了。我用抄网在浑浊的水里摸索了许久,才发现瘦得皮包骨头的它,心疼得紧。我不禁在思考,这么长的时间,鲫鱼是怎么存活下来的呢?后来我明白了,鲫鱼的大嘴会扫荡鱼缸底部的沉积物,然后通过鳃耙过滤掉其中的纤毛虫、顠体虫(Aeolosoma)、螺旋藻等生物,然后再把废物吐出来。从这个角度讲,鱼缸的底部留一些沉积物,还是有助于金鱼、鲫鱼这样的鱼在主人长时间不在家扛过食物短缺的时期的。那整个寒假,我都守着它细心照料,慢慢的它又胖了回来,而且体型比之前大了一圈。寒假结束后,我又像上次一样做好准备,为它加满水。
    又是半年后从大学回家,又是个夏天。到家之前我时常惦念着这条鱼,心里想着:气温高,水蒸发非常快,这条鱼还会在吗?临近到家时,我加快了脚步。到了家,来不及跟家里人寒暄,刚推开房门,远远望去,水已几乎见底,水位的高度还不及鱼的高度,我有种不好的预感。我来到鱼缸上方,并没有发现它。当我翻开倒伏在鱼缸中的海绵时,发现这条鱼侧着身子,在水里扑腾着,带动沉积物中的硫化氢的臭鸡蛋气味飘散到空气中。就像我第一次和它见面的时候那样,它为了避暑侧着身子躲在遮蔽物的下面,我惊喜中感叹生命的顽强。
    之后的几年里,像这样的离别与重逢变得司空见惯。

求医问药
    记得某一次,它鳃盖上冒出许多白点,我心头猛地一紧,因为小时候家里的鱼长过同样的白点,从来没能救活。我先急着上网查资料,翻了几页都没找到对症的法子;转身去鱼店买药,老板塞给我一瓶 “万能鱼药”,我嗤之以鼻地摆摆手走了;又跑去水库找管理员打听,他眼神里带着戒备,只淡淡回了句 “我们水库的鱼没有任何病”。
    失望的我只好重新沉下心来,对着电脑屏幕逐字逐句读资料,翻出压箱底的养鱼书籍一点点啃。看到偏方说乙酸能治,立刻揣着零钱去超市买了醋精,仔细配成偏方中标注浓度的乙酸溶液。下药时,原本在水里摆尾的它忽然被自己皮肤受到刺激分泌的黏膜裹住,直直趴在缸底不动了。我盯着它翕动的鳃盖,生怕那层膜堵住呼吸,寸步不离守了五分钟。如此过程需要反复几次才算一个疗程,我忍痛按照偏方的说明做完了整个过程才敢把它安置到清水中。它像被剥了层皮似的惊恐的趴缸不动,不知过了多久才颤巍巍游起来。
    可几天后等粘液消散,新的皮肤长好,我发现白点依旧顽固地缀在鳃上。我按捺住换其他药的冲动,又扒了几十篇文献,猛然在不经意间撞见答案:原来这是条雄性鲫鱼,鳃上的白点是发情期的追星,而当年所有网络上关于鲫鱼的图片中,都没有把追星清晰的拍出来。我恍然大悟时忍不住笑出声,心里反倒更觉珍贵,因为进一步调查表明在野外环境下,雄性鲫鱼在群体里本就只占五分之一。从此我暗下决心:早晚得给它找条雌性鲫鱼作伴才好,让它完成自己的使命。


不靠谱的伴侣
    但是在此期间,我为了让它不寂寞,这期间我野采到过不少鱼为这条鲫鱼作伴,比如十多条青鳉。不过由于我疏于照顾,这些鱼都不在了。每次看到死鱼的时候,我都会确认那条最初的鲫鱼还在我才会松口气,然后赶紧换水。
    我还尝试过把一条野采回来的未成年的麦穗鱼与它作伴,幸亏那条麦穗鱼本来就有疾病,很快就没了,因为后来我才知道麦穗鱼的咽齿是可以外翻的,它完全可以通过这个武器啄瞎鲫鱼的眼睛。怪不得那条鲫鱼见了比它体型小的麦穗鱼也会主动避开。
    还有一次出于好奇,我把一条野采回来的红色水蛭放到鱼缸里,因为感觉水蛭的花纹漂亮,游泳姿势也优雅,希望它们能够和睦相处。不过小鲫鱼见到它的时候会抱头鼠窜,我第一次见到一个令它如此恐慌的生物。我赶忙把水蛭单独取出来,装到另一个敞口的器皿当中。顺便一提,这个恐怖的家伙看上去每天都老老实实的,但是居然在某天半夜爬出那个器皿,第二天我发现它跑到地板上。从那以后我看到水蛭就汗毛倒立,再也不敢随意把玩。
    我最难忘的是邻居送给我一条黑玛丽,我也让它生活在鱼缸里。可是这条黑玛丽是一个恶霸,它会霸占食物,即便它吃得肚子撑得很大了,也会一刻不停地追逐那条鲫鱼,鲫鱼在看到黑玛丽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逃跑。再后来我发现鲫鱼的尾鳍有很多伤口,有些伤口已经感染水霉菌了,我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。我当时没有别的鱼缸,只能看着黑玛丽欺负鲫鱼而不知所措。然后我就想了个办法,给水中设置很多躲避物。这一招乍一看确实好用,但是缺点是看不清水中的情况了。就这样过了几周后,当我再此换水仔细观察那条鲫鱼,发现它的尾鳍基本都没了,露出了鱼骨。我又生气又心疼,把黑玛丽单独放到另一个容器中养着,但是黑玛丽因为容器太小的原因很快死掉了。我不知道像这样的鲫鱼能否存活,因为几乎没有了尾鳍,它每次游动都会比之前费力,身体摆动幅度很大。不过一个月后,鲫鱼的尾巴又长好了,恢复如初。我在想,也许若不是因为那条黑玛丽接下来把鲫鱼尾鳍的病灶彻底咬掉,这条鲫鱼没准早就水霉病缠遍全身死掉了。

    就这么懵懵懂懂养着,它渐渐长到了大半个手掌长,一晃便是三年半。


离去
    直到另一个夏天,我在大学超过半年没回家。当我再次回到家推开房门时,鱼缸又一次见底,心猛地沉到谷底。从沉积物中摸到它的尸体的那一刻,仿佛能感受到在烈日的炙烤下它临终前的挣扎,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努力钻进遮蔽物中努力生存。它的身体尚未腐烂,说明死亡不久。我懊悔,哪怕我临行前把水多加高一厘米,或者临行前把遮阳的纸板立起来恐怕也不是今天这个结局。想到这,那些年相伴的点滴涌上来,眼泪突然就掉了,我终究没能为它找到一个雌性的鲫鱼作伴,完成它生命中最重要的使命,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为一条鱼哭泣。无奈的我拍了张照片,把它轻轻埋进了土里。可那些照片,也随着时间的流逝遗失。
    近二十年光阴流转,此刻在电脑前敲下这些字,望着不远处鱼缸里闪烁的鳞影,恍惚间仍会想起它银亮身影在缸底挣扎的模样。回想它在方寸鱼缸里对抗干涸、酷暑、毒素、病害与欺凌,倔强地从未低过头,我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下来。或许有几分顾影自怜吧,因为那时的我,总在它银亮的身影里,看见另一个倔强的自己。那条随风而去的鲫鱼早已成了那段青春最鲜活的注脚,那些与它相伴的日夜,连同灰色的时光,都成了再也回不去的过往。
    但更多的,是沉甸甸的感激。感激它默默与我陪伴,悄悄抚平了心里的褶皱;感激它逼着我琢磨、试错,让我在笨拙里摸清了水与鱼的脾气;更感激它在那方鱼缸的方寸之间,让我一点点攒起直面生活的勇气,从此再不怕前路风雨,亦敢对过往遗憾轻轻说声 “没关系”。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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